我和我那ldquo版友rdquo

尽管常想着吕老,但与他极少联系,截获吕士民来山的“情报”,我便匆匆赶赴云波书院,和吕老静静坐会儿,如同我到合肥,总得抽空在他工作室静静坐会,陪他三两个小菜吃顿饭,让心净些。某年他身后美少女不由分说往我办公室敲钉子,说吕老嘱咐一定得挂他一幅画,画面上,烟瘾极大的鲁迅忘了点火,他着急办件正事,教鹦鹉说话:见了坏人不要喊您好!可惜我没做到,可能以后也做不到。找出旧作,庆贺吕老今年虚岁八十又五,当然明年仍八十又五。这属于我俩的秘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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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我那“版友”吕士民

可爱的老头

相交而知曰友。学友文友驴友车友钓友赌友,无关乎俗雅。活过中年,我没听说还有版友。当吕老吕士民先生说我俩是版友时,我是眼空洞,脸茫然。

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吕士民我不能确定是本世纪初的哪一年,记忆中不能确定,但能肯定是夏天,天正暑,我在山上苦夏,有友电,说吕老吕士民来山,拜托得好好照顾,先生身体不好,家庭变故云云。以前零星看过吕老的漫画,但确切具体到是哪些画作,却有些模糊,印象中其画作和张乐平、丁聪、华君武还有台湾的蔡志忠等作品上靠靠,但最好不要在进食的时候观赏,属于看到画作端碗喷饭、举杯洒茶一类。

一干人马握手寒暄,依例介绍帽子,待泡茶落座后,我问吕老吕士民呢?人人四顾,皆曰人呢?这才想起吕士民还在后一部车上。

“那还不热死他了呀?”

我三步并二步奔向门外拉开车门,还好,车没熄火,瘦瘦高高、头发花白、穿着对襟衣褂的老头这才慢慢下车,我想扶,他说不用不用,手还有点颤抖,带动身体也有些抖,脚步也不是太灵便。

阳光很强烈,吕士民眼睛眯得几乎无缝,嘿嘿地笑,“他们把我忘了?”没有怨言,也无任何不满的表情。当时我就断定,这位可爱的老头,绝对有别于某些知名的、著名的“大师”,如今江湖,“大师”蝗虫般漫天飞舞,和权钱勾肩搭背,满世界追逐名闻利养。

办公室小,来了四个人就得有人站在门外,我很羞愧,对吕老说还是上山喝茶吧,上山的路上杂七杂八的闲话,吕老只是听着,只偶尔逗上两句,很慈祥。下榻酒店,夜宴贵宾,酬酢连连,我陪末座,就坐在吕老旁边,悄悄给他夹菜,吕老虽应付裕如,我看他好像并不喜欢。

酒足饭饱,吕老收获赞叹多多,接下来的节目大家都心知肚明,吕士民得作画,那是他的任务。

接待室里,一屋子人围着,或腾云驾雾或高谈阔论,可怜的吕老,大熊猫似的。可这“大熊猫”不悲不喜,认真地完成着“任务”,每画完一张,就数数有几张了,算着还得画几张,我帮着裁纸顺便帮他数人,彼此都很小声很小心地说话,他脸上始终挂笑,说,这饭不好吃哟,他们吃肉我喝汤,他们喝酒我作画。我说,他们是陪您吃的,吃人家嘴短,谁请您给谁画。他说,要是公款宴请,你说算谁的?佛教没有分别心,我也只能笑,佛光普照,您老大菩萨,得时时想着为人民创作。我驻会文联,素来不喜向本会兄弟们无偿索字索画,艺术家笔耕砚田,和农民嫁穑无异,你不能腆着脸挑着萝筐到农民家要米要面,至于兄弟出于友情抱着西瓜送上门来,那另当别论,但你要领情。

收工时,皆大欢喜,一众再次奉上赞叹,吕老站起来,仍旧脸上挂笑,不增不减,很有点“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”的味道,可我看到他的手抖动得更厉害,身体也明显有些摇动。我悄悄地与他说,文学艺术可是富书画穷作家,您老累,但人拥车随,如果是作家,您看看能围这么多人?意在安慰,吕老没有接话,只是咧了咧嘴,我想他已心领神会。

我俩是“版友”

不说当下,一度世风,接待可是香饽饽,于公是生产力,于私是潜力股,可我拎不清这里面重要的现实意义,仅当是工作,说不愿或不屑那是自恋式矫情,没那“资格”和权力,任务完成,于我人走茶凉物我两忘,明月清风天地爽朗。

完成了接待任务,我就把吕士民从大酒店搬出来,迫不及待地,诓他说我给您找了个好地方,先有杜荀鹤在那里读书,后是乡贤筑了书院,名“天籁轩”,天堂所在,连外宾也不远万里都住到那里。到了目的地,我两手一摊作无赖状,说文联穷,我更穷,您老看着办。私家小旅店依山,蓊郁中鸟啁虫鸣,间闻流水潺潺。吕老咧嘴嘿嘿,好,这里好,酒店一大,我就人小,压得我喘不过气来,这里多好,店小我大,又没人打扰。他一把将我搂住,近一米八的身量压在我仅一米六五的身上,透不过气来的是我。

于是一老一小手牵手,走进“天籁轩”小旅馆,天知道杜荀鹤是否在此读过书。

“我俩是版友,还是版友你理解我。”

“什么是版友?我陪您吃饭,饭友吧?”我成了丈二和尚。

“你好好想想,某年某报经常发你的稿子,我俩人作品经常在一个版面,这岂不就是版友了吗?”吕老还能复述我某些作品中的内容。

回家一查,还真是。《新安晚报》副刊“人生百味”,有我作品的报纸上,每期都有吕老的作品,多少年过去了,没想到吕老还有这记性。九十年代初,《新安晚报》刚创刊,时我任教,虽忙,生活有规律,课余手写心,看到新刊新气象,倒也常常投稿,且常常被刊用了,受此诱惑,中了蛇毒,亚当夏娃食了禁果,头脑发昏,我居然用一万多块钱偷偷摸摸地从朋友处抱回一台电脑,梦里从此“坐家”,有位老兄公然撰文称我是池州地区第一个用电脑来写作的“作家”,当年稿费还能改善一下伙食,现在是换不来香烟钱,还常常要掏荷包买咳嗽药,想想耳朵根子就发热。

我仅在报刊上打打酱油,可吕士民却是开漫画专栏,据不完全统计,有二十多家报刊先后为吕老开了专栏,如此“版友”,这也实在太不对等了。

每餐两个小菜半碗饭,或是一碗盖浇面,吕老这次在山上呆了很长一段时间,我有事时他作画,我无事时就牵手闲走,“版友”俩老的少烟不酒,小的且烟且酒,有时夜里我就怀揣一瓶酒,倒他一小杯,听他讲他自己的故事,故事波澜,极为传奇,他自己却心如止水,能自在地跳出来,仿佛说的是别人,还调侃几句,倒是把我说进了故事里,说得我一杯又接一杯,喝到高处就拍腿,拍他的腿,翌日,他说你昨晚拍的是我的腿,捊起裤腿示之,又红又肿。

顺着吕士民的“版友说”,我们曾谈起了几个共同的“版友”及制造“版友”的编辑如马丽春、汪清波等,我说我至今和她们都未见面,方便时您老带个好。这不过是话赶话,他较真,离山后果真去见了马丽春,神秘地对马丽春说在山上见到了某某人,马丽春说知道有这么个人,能写点东西,文笔倒是老辣,可能是个老头,可近来很少投稿,是不是写不动了?那年头,编辑与作者虽有见面机会,但常书信,编辑寄样报时有附信,马老师等开篇”老先生台鉴云云”,吕老头一摆,毫不犹豫地就把我这“版友”当成羊肉就着火锅涮了:他呀,切,还老头,年轻着呢,当官了,当大官了,你不想想,当官了还给你写东西?人问这官有多大?他回答得一本正经的,我真怕人家笑得肠子抽搐,扶着桌子起不了身。

八九十年代,文学可是为官的敲门砖,门敲开了,砖就能放下了,偶尔想起,就居高临下了,别人是官越当越大,吕老正辉煌着,可他的“版友”我呢,手里拿着“砖”,却不知道门跑哪去了,偶尔下个蛋,那是实在憋不住,还要顾忌公鸡怎么看,大鹅怎么看,我是文学没了,官帽也渐次没了帽檐。

吕老吕士民应该有责任和义务为我这“版友”摘帽平反。

(未完待续)

尔冬:陈寿新,潜山市人,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现驻会九华山文联、九华山佛教文化研究会。长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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